文/苏艳 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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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最高法判决中学合同写作系列的第五篇，这一篇中我们将以“ 公报案例(2004)民二终字第212号”“(2018)最高法民再205号”“(2018)最高法民终256号” (2019)最高法民申1116号”等判决为学习对象，共同学习“债权转让协议”及“债权转让通知书”的写作。
一、债权转让协议中应特别关注的内容
一份合格的债权转让协议除要包含一份合同的基本要素外，要特别关注债权数额、转让对价、履行期限、具体支付内容、债务人姓名/名称，因为这些是债权转让合同纠纷中最容易产生争议的地方。
以下，我们从债务人名称，债权内容（转让意愿）、债务人名称及债权数额的约定等两个方面学习了解常见争议及如何通过合同写作避免风险。
（一）协议应明确表明双方债权转让意愿
债权转让合同纠纷中常见争点是法律关系的性质，或者说是关于债权转让关系是否成立争议。比较常见的争议是，涉案法律关系是债权转让关系还是担保关系。
在关于法律关系的争点中，协议中是否明确表明了双方债权转让意愿往往成为法院认定法律关系性质的重要依据。关于如何把控合同性质，我们在《从最高法判决中学合同写作（一）》中已经有初步具体研究和举例，这里不再赘述，我们只看看在债权转让协议中，具体如何表明转让债权的意愿，以下从正反两个方面举例来学习。
【正面示例】
(2018)最高法民终256号案例中，《债权转让合同》签订时间早于《借款合同》，受让人一方以此主张该份《债权转让合同》系保证合同性质的合同。
法院并未支持该主张，法院认为，虽然《债权转让合同》早于《借款合同》签订，但因合同中债权转让的意思表示明确，转让标的明确具体，因此认定当事人间债权转让关系成立。
具体而言，该案《债权转让合同》怎样通过协议约定确保了债权转让关系成立，我们应该学习哪些内容？我总结了以下3点：
1.债权转让合同明确约定了《借款合同》的编号；
2. 债权转让合同明确指明债权转让标的为某编号《借款合同》项下的信贷资产。出让方以此主张“涉案《转让合同》签订前，双方对发放贷款的金额、对象已经初步确定，……，所转让债权真实存在”，并获得法院支持；
3.债权转让合同明确当事人转让和受让的意思表示，有明确的转让时间、价款计算方式和权利义务等。
上述案例中协议内容约定明确，确保了债权转让法律关系的成立，但也有案件因协议中未明确表明双方转让意愿，导致法院认定债权转让法律关系未成立。
【反面示例】
(2019)最高法民申1116号案例中，当事人双方签订《应收账款质押协议》，后协议一方（甲方）以协议中约定了债务人应将账款直接划入甲方账户及后续送达的《债权转让通知书》为由，主张该协议名为应收账款质押，实为债权转让协议。
最高法并未支持该主张，认为“该协议虽然约定了应收账款支付的款项必须划入受让人账户，但这是协议双方关于质押协议履行（账款监管）的约定，不能据此认定出让人具有将应收账款债权转让给受让人的表示”【1】。
暂且不考虑协议名称、通知内容等其他因素的相互佐证，只从转让意愿是否明确表示方面看，我们应该学到，即便是约定债务人将账款划入受让方账户，不明确债权转让意愿将增加被否定债权转让关系成立的风险。
（二）债务人名称/姓名应明确清晰，债权金额应确定并与债务人对应
债权转让协议写作时，我们当然知道约定清楚债务人名称/姓名，但这里仍要提醒债务主体名称/姓名必须约定准确，特别是在涉及到不同债务人时，一定要写清楚每个债务人名称及对应的债权数额。
【反面举例——债务人列举不全】
《债权转让协议》第二条约定“乙方将贵州德远集团有限公司的债权（本息合计）：玖仟万元整全部转让给加分那个行使追偿权，甲方按照协议直接向贵州德远集团有限公司主张债权。”【2】
前述第二条，只写明了一个债务人德远集团，但实际上，德远集团仅有1000万元债务，其他8000万元系德远集团的关联公司德远房开、新德远的债务（见示意图1）。
因《债权转让协议》中，债务主体（仅德远集团一个债务人）与债权数额（9000万）存在矛盾，因此导致德远房开、新德远是否属于债权转让中的债务人成为争议焦点。
针对上述错误约定，我们应该吸取的教训是：
1.上述争议是完全可以通过合同写作避免的，如果债权协议中将债务人名称/姓名写全，就不会发生争议。
2.如因遗漏债务人与债务数额发生矛盾，应采取怎样的补救措施？
补救措施一：《债权转让通知书》上写明债务金额并写明该金额的来源，即列明9000万的组成分别由三个债务人承担，并要求三个债务人分别盖章签字。
补救措施二：及时与债务人另行签署还款协议。
这样处理的依据是，约定存在矛盾时，最高法将“按照合同目的并结合全案事实确定该条款的真实意思”【3】。在债权转让协议已经存在瑕疵的情形下，则在争议发生前尽量增加能够佐证还款金额的事实，即《债权转让通知书》、还款协议等。
(2018)最高法民再205号案例中，最高法因《债权转让通知书》备注说明债务来源并由德远三公司分别签字，认定该事实足以说明德远集团、德远房开、新德远认可转让的债权包含了德远房开公司、新德远公司的债务。
二、债权转让通知
《合同法》第八十条规定，债权人转让权利的，应当通知债务人。未经通知，该转让对债务人不发生效力。
债权转让通知是债权转让法律关系中重要一环，我们须关注《债权转让通知》的写作。
（一）债权转让通知仅影响对债务是否完成转让，不影响转让协议效力
向债务人送达债权转让通知是债权转让成立的要件之一，需注意的是，债权转让成立不等于债权合同生效，即债权转让通知不是债权转让合同成立的要件。
如公报案例(2004)民二终字第212号中，最高法明确阐述“向债务人发出债权转让通知并非债权转让协议的生效要件，东方公司广州办事处（出让人）未及时向债务人和担保人发出债权转让通知并不影响其与中鼎公司（受让人）签订的《债权转让协议》的效力”。
（二）起草债权转让通知书的注意事项
在起草债权转让通知时，我们须注意以下三点：
1.由出让人发出，因债务人收到债权人通知前，受让人无权限发送通知；
2.明确体现债权转让关系；
3.名称与内容对应。
如(2019)最高法民申1116号案例，争议焦点为各方当事人之间是否成立债权转让关系。申请人主张成立债权转让关系的一个事由为被申请人曾向债务人发出过《债权转让通知书》，且不论其他案件情节对该通知书效力的影响，只从《债权转让通知书》内容来看，法院认定该通知因未明确体现债权转让关系、名实不副，不能成为证明债权转让关系成立的依据。
【错误写作举例】
该《债权转让通知书》内容为 ：
“河堤管理处（债务人名称）：根据我公司与唐井伦在2014年8月7日签订的《应收账款质押协议》第二条约定，贵单位所欠我公司哈尔滨市松花江北岸堤防防汛抢险通道工程绿化混凝土盐碱改良材料及肥料项目工程款已经质押给唐井伦，并约定将应收账款支付到唐井伦，唐井伦的账号作为收款账号,户名：唐井伦，开户银行：招商银行上海源深支行，账号：XXX。特此通知。落款：嘉洁公司。2014年11月3日（注：在函件右下角空白处有嘉洁公司盖章）。” 【4】
上述债权转让通知书未被法院作为证明债权转让法律关系存在的证据予以认可。法院认为，上述通知虽名为债权转让，但内容未体现债权转让事宜，而是基于双方此前签订的应收账款协议的约定，告知债务人如何付款问题。
由此，我们在起草《债权转让通知书》时，必须写明债权转让事项。双方当事人在不同案件中的另一份《债权转让通知书》内容被认定为证明债权转让法律关系成立的证据，我们可以对比参考：
【得到支持的写作举例】
宁波园林公司：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和相关法律的规定，以及我公司与新债权人唐井伦达成的债权转让协议，现将我公司对你方所拥有的债权扣除代付的工程款后的余额，依法转让给唐井伦，与此转让债权相关的其他权利也一并转让。请贵公司自接到该债权转让通知书后应向唐井伦行使全部义务。落款：嘉洁公司。2014年6月26日（注：嘉洁公司在单位名称及日期文字上盖章）。【5】
关于债权转让除本文所涉“合同写作”内容外，还涉及到很多问题，如对标的债权本身风险防范（基础债务无效、债务人抗辩等）、重复转让的风险、申请执行的主体资格、对担保责任的影响、诉讼时效、诉讼期间的债权转让、特殊债权（金融不良债权）的转让、债权转让中补充责任的约定等，后续笔者将就前述内容进行专门总结与大家共同讨论交流。
注释
【1】(2019)最高法民申1116号，唐井伦、哈尔滨市河道堤防管理处债权转让合同纠纷再审审查与审判监督民事裁定书
【2】、【3】 (2018)最高法民再205号，黔西南州黔泰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贵州省黔创资产管理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债权转让合同纠纷再审民事判决书
【4】、【5】(2017)黑民终407号，唐井伦、哈尔滨市河道堤防管理处债权转让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
2.实务干货 | 从最高法判决中学合同写作（四）：怎样处理“加速清偿条款”
5.最高院裁判观点：人民法院不能因当事人提出两个互相矛盾的诉讼请求而驳回起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