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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开律师职业窗口
法律职业对大多法科生来说，总带着些上层精英标志性的光环。成为律师后才发现，除了日渐接近“大师”的绝顶发型和充气式的圆润身材，职业本身及从事这个职业的多数人和精英并不能完全划等号。实践以来所经历的各类房屋买卖及征收补偿纠纷、涉定额等造价审计和税务的建设工程纠纷、以股权转让方式持有公司土地等纠纷、公司高管侵权等纠纷、高校招生类纠纷等民商事和行政案件也令我感受到社会的多样性、综合能力提升与案结事了的艰辛。
庆幸的是，这份职业是社会各阶层接近法律的一个通道和展现生活百态的窗口，也给我提供了看待职业的新视角，在此选取两案作为典型。
二、窥探不同职业生态
（一）案件百态
第一个案件涉及公司高管侵权，即某公司董事经授权行使法定代表人职责，据此对外签订股权转让协议、高息借款合同等协议，公司因此被诉讼判决承担巨额债务而遭受损失。案情不复杂，《公司法》也规定了高管的忠实、勤勉义务，相对明确。就高管侵权案件要件而言，包括行为、损害后果、因果关系，与一般侵权案件无异。
问题是对于高管这类侵权行为主体，法律秉持“高管高危”态度的同时，也通过事实涵摄和要件证明对高管责任认定进行了限制。另一方面，公司董事的行为引发了公司与董事、董事与董事、公司与案外人之间的确认决议效力、侵权赔偿、民间借贷等多个诉讼，且诉讼间存在诸多关联，如高管侵权案的损失要以该高管以公司名义对外借贷被判决承担的数额为依据，确认公司决议效力诉讼则是认定高管是否构成侵权的关键要素之一……换言之，前述诉讼如九连环一样环环相扣，相互影响。
换言之，该案疑难复杂不在于法律关系本身，而在于法律规定对高管侵权要件设置的严苛性和需要以诉讼方式来固定这些法律要件，解决时亦需顾及案件间的联系。即使我们仅受托办理高管侵权案件，仍需要考量几个案件的情况，立足全局制定本案诉讼策略。为拆解这“九连环”，我们团队不知经历了几轮讨论和多少个不眠之夜。但正因我们对案件的代入感强，容易陷入思维黑洞，难以寻找突破口。
第二个案件是涉及税务行政处理和处罚的案件。相对人对税务机关的处理和处罚决定不服，复议和听证程序后提起行政诉讼，我们受托代理税务机关。两个案件都是同一天送达，要在十五天内答辩。该案处理跨度十年且经历了复议程序，《行政诉讼法》规定的行政机关提供证据及依据的规定此时对这个案件来说已算极度严苛——15天内完成两个案件的答辩和证据材料准备工作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15天内，我们和税务机关工作人员一起准备了两份长达万字的答辩状，以及铺满会议室四面长桌的证据及依据材料。诉讼前后，我们都制作了图示和幻灯片比较前后两次处理处罚决定的差异，和税务机关人员反复研讨案件实体和程序，最终用30寸的行李箱将答辩状及证据材料提交法院。之后长达七小时的举证质证和双方庭审交锋都精彩到很难用词句来形容。
（二）不一样的职业
这些案件让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职业：
一是高管风险防控很重要。公司高管作为经营者与股东相分离本是“人尽其才”、提升公司运营效率的制度设计，但某些公司高管的地位和权力决定其“举手可摘星辰”，往往“高处不胜寒”——因未尽忠实勤勉义务而承担赔偿责任，甚至触犯《刑法》背负挪用资金罪、职务侵占罪等罪名。为降低这一风险，高管存在两种路径。一方面，严格按公司章程和法律规定勤勉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做好工作记录向公司汇报，并购买保险等分散风险；另一方面，及时退出公司经营。
二是公职人员不可或缺。公职人员可能在不少人眼中还是会被打上闲散、傲慢等标签，可是这也让我们忽略了这个队伍中的亮色。
如果没有他们，再好的制度也无法实现良好运转；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很难感受到社会的井然有序。正是那些勤恳、正直、有担当的公职人员给我们提供了日渐高效高质的行政服务，让普通民众得以享受社会资源有序分配带来的红利；他们将违法犯罪行为阻隔于高墙之内，在安全和安心中让民众对美好生活向往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此外，就律师案件分析与代理而言，需要体系思维和跳出框架的能力。无论是个案还是牵涉多个纠纷的案件，律师都需要做好军师，预设所有情景、角色及其作用，切忌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另外，尤其代理二审案件，如将一审代理思路当作棋局，很容易陷入僵局，跳出原有框架进行发散性思维，才可能在柳暗中寻找到花明。
对于这些职业，最大的启示是没有哪份职业高人一等，亦没有哪份职业容易，重要的是每份职业都不可或缺。
三、揭开律师职业底色
最后，集中谈谈律师职业。曾经，透过酒瓶底般的眼镜翻看板砖一样的书，夜以继日地在题海中遨游已经成为多少法科生的梦魇。本以为过了司法考试就取得了胜利，从事法律职业后，你才发现考试连阶段胜利也算不上，才发现原来“蜡炬成灰泪始干”也可以用来形容律师，因为这也是一个燃烧自己照亮人的职业。
面临相对饱和的法律服务市场和信息迭代，从与客户洽谈到缔结服务协议，除了细致周到的服务态度，律师的职业竞争力还凝聚了其他多重要素，比如感知获取信息的敏锐度、解决问题的程度及效率。因此，不断更新知识储备、提升沟通能力、整合调配资源，成为“双商在线”的超人已经是一名律师的必备技能。为当事人拒理力争，与同仁“同台竞技”，向法官陈情，你永不服输；不定时不定点地接受咨询，为寻找解决路径辗转反侧，你永不下班；奔赴千里勘验现场，开拓服务疆土，你一直在路上，却不知道下一餐在何处。这便是律师的生态。法律和职业，说爱你不容易。
然而，我很感谢这个职业。它就像社会的一扇窗，让我窥见这百态：有优雅之士为房产六亲不认，有辉煌的公司因借贷而濒临破产，有恩爱夫妻因财产和子女抚养而分离……比电视剧更丰富精彩的纠纷片段照尽了丑陋和美丽，也诠释了生活的戏剧性和人性的“艺术性”。我们为百态唏嘘，亦在世象中成长，肩上的责任与日俱增。感谢这份职业将我变成了一个登山者，更感谢这一路遇见的人，让我有勇气不断探寻未知。
结语
正如某位律师所说，行政机关的公章代表的是公权力，更是责任，律师出具的文书亦如此。也许任何一份职业都各有辛劳，但都有自己的坚守。这是职业的信仰，亦是荣光。
大雪曾经让金陵“一夜白头”，第三天却道路清明，看似奇迹却非天降——在你安睡的寒夜，昏黄的灯下依然有人为你扫尽白雪，开启一条不拥堵的安全通道。
责编/孙亚超 微信号：elesun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