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雨 四川明炬律师事务所

本文为作者向无讼阅读独家供稿，转载请联系无讼阅读小秘书（wusongyueduxms）

在美国法学界，总有些人是很特殊的，他们同时以学者、法官、律师或其他行业从业者角色而闻名，理查德·A·波斯纳便是一例。“美国苏力”（中国粉丝对波斯纳的戏谑称呼）的写书速度甚至远远超过其书译作者。却也有人颇有微词、不以为然，“你们知道的，就是那位懒散的法官，早餐前他会写上一本书，中午之前会判上几个案子，整个下午在芝大的法学院讲学，晚餐以后则做做脑科手术”[1]。可谓对于“美国苏力”的“美国速度”极尽“美国讽刺”。这个人便是罗纳德·M·德沃金，美国当代著名的法理学家。他曾任美国著名大法官汉德的助理，做过律师，后来分别担任耶鲁大学、牛津大学与纽约大学等著名大学的教授。2013年因白血病去世。

德沃金是美国法理学、政治哲学、公共政治议题研究者们绕不开的人物。正如其与波斯纳的比较，德沃金生前自诩为具有“刺猬型特征”的（法）哲学家：相比于“狐狸”，“刺猬”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终极答案”或曰“唯一正解”。典故源自希腊名言“狐狸知道很多事，但刺猬只知道一件大事”，起初是以赛亚·伯林对俄国思想家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隐喻。[2]德沃金借用了它，并用一生来追寻“唯一正解”之答案。一种贯穿始终的整全式司法哲学，熔铸道德融贯的政治理想于法律之中，求之平等式新自由主义与个人福祉。

德沃金的著作不算多，但却是少有的中译本基本齐全的美国法学作家。世纪之初访问中国以来[3]，其著作被不断翻译成中文，直至封笔之作Religion Without God[4]，现已有十余部之多。笔者十分注意阅读德沃金，现呈上尽力搜集的简体中文版德沃金法/政哲学书籍，献给所有具有“刺猬正义”般神明体验的无讼人，以及“无神宗教”般内心信仰的法律诸生。

1、《认真对待权利》（原版初版于1977年）

译者：信春鹰、吴玉章；

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出版时间：2008-8

笔者介绍：德沃金成名之作。主要以回应英国著名法哲学家H·L·A哈特的法律实证主义、《法律的概念》及其规则模式为成书关键，其中“规则模式（Ⅰ/Ⅱ）”及“疑难案件”三文为上乘佳作。此后，至少三代法律实证主义的拥趸与其跨世纪的旷日持久之论战直接导致学群内部的裂变。[5]另外，本书还讨论了正义、自由、良心违宪、反向歧视等政治哲学话题。了解德沃金首要的必读书目。

2、《原则问题》（原版初版于1985年）

译者：张国清；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6

笔者介绍：德沃金的政治哲学名著。德沃金最为著名的政治哲学作品之一，该书体现了作为法理学家的德沃金非常注重自由、正义等价值在政治实践中的实现机制及其原则的独特思考方式。相比《认真对待权利》一书进一步发展了新自由主义、逆向歧视等关注话题，且最早系统论述了“解释型法律概念”及关于疑难案件的司法哲学。

3、《法律帝国》（原版初版于1986年）

译者：李常青；许杨勇

出版社：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出版时间：1996-1；2016-2

笔者介绍：德沃金早期法理学著作中最为重要的一本，没有之一。全书讨论了“法律是什么”、“解释性概念”、“惯例主义”（即因袭命题）、“实用主义”、“整全法”等话题，是德沃金“解释型-整全式”法理学理论集大成的法理学著作。[6]德沃金一生志在阐述一套融贯的熔铸政治道德的法学理论，进而维护公民的个人自由与政治上的平等，该书是上述观点法理学式思考的起点。自《法律帝国》以后，德沃金正式走向“刺猬”的艰难正解（right answer）追寻之路。

4、《生命的自主权：堕胎、安乐死与个人自由的论辩》（原版初版于1993年）

译者：郭贞伶、陈雅汝；

出版社：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3

笔者介绍：德沃金整全法理论具体运用之作。整本书探讨堕胎、安乐死、个人自由的政治理论及其理由，可读性较强。生命具有独有的、特殊的内在价值，堕胎及安乐死等生命议题的讨论应当以一以贯之的个人自由及权利哲学融贯其中。这些公共性政治议题在上世纪初的美利坚被激烈地抛出，因而本书也招致不同程度的非议。但德沃金一气呵成的写作及令人着迷的严密论证却令人印象深刻。

5、《自由的法：对美国宪法的道德解读》（原版初版于1996年）

译者：刘丽君；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6

笔者介绍：德沃金论文集。主要是堕胎权、安乐死、同性恋、反向歧视、色情文学、种族冲突、言论自由等方面的司法与哲学评论。书中大量引用美国宪法判例，运用德沃金式法律与道德的解读方式评论、证成上述政治议题的司法裁断基本理念。

6、《至上的美德：平等的理论与实践》（原版初版于2000年）

译者：冯克利；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6

笔者介绍：德沃金政治哲学集大成著作。全书旨在论证与阐释作为新自由主义者“中间偏左”的平等主义自由主义理念，本书与罗尔斯及其正义理论探讨具有极强的理论偏好及目的性关联。至此，其与罗尔斯、诺齐克几乎撑起当代自由主义之大旗，在新自由主义中极大拓展了“平等”之内核。正如作者所说，本书旨在论证两点：一曰个人具有平等的自由原则，该原则包括不受经济、性别、种族、特殊或不利技能之影响；一曰政府在其最大范围内“努力使其公民的命运同他们自己作出的选择密切相关”[7]。毫无疑问，本书的观点体现了一种不折不扣的“自由主义新民权”。

7、《身披法袍的正义》（原版初版于2006年）

译者：周林刚、翟志勇；

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10

笔者介绍：德沃金“新篇旧作”于一体的文集。该书反应了德沃金在后期的写作中更加注重回应与发展更为统一的法哲学话语体系，如对形式主义、实证主义、实用主义等美国三大法学理论的辩驳。正如有论者指出，该书对于讨论法律问题时道德究竟怎样重要地发挥作用作出了系统性的论述：语义学的、法理学的、教义学的。本书论战性质及目的指向性亦十分明确，如针对波斯纳、桑斯坦、哈特或罗尔斯的文章几乎占满整个篇幅。“三十年以来”（Thirty Yearson）一文更是数尽了其与哈特教授及其法律实证主义在理论交织与人生变迁上的漫漫路途与是非恩怨。将实证主义主流逼向革新或许只有德沃金其一人才能做到。他伟大的学生杰里米·沃尔德伦（Jeremy Waldron）说：本书与其说打开了一座装满固执己见的实用主义者或纯粹分析法学的细致概念分析者的书籍的图书馆，不如说开启了我们思考法治的新选择。

8、《民主是可能的吗：新型政治辩论的诸原则》（原版初版于2006年）

译者：鲁楠、王淇；

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6

笔者介绍：德沃金政治著作。据豆友所说是德沃金著作中最易懂的一本，但遗憾笔者至今未读完。本书结构极为简单，分五章即：共识、恐怖主义与人权、宗教与尊严、赋税与合法性、民主是可能的吗等。德沃金后期著作语言平实、娓娓道来，极富语义性之张力。或许，这更加易于了解其政治哲学及公共议题探讨的思想内核。总之，本书可读性亦极强。

9、《最高法院的阵形：最高法院中的新右翼集团》（原版初版于2008年）

译者：刘叶深；

出版社：中国法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3

笔者介绍：德沃金针砭时事之作。本书主要以反对美国最高法院中新右翼派法官的诸多判决为主干，在堕胎等问题上“依法反驳”，文风极似政论文。德沃金指出了美国最高法院中新结成的保守集团，它受宗教等因素驱使，蔑视传统与法律推理，作出了极坏的司法表率，极可能走向新的宪法性危机。书中德沃金警告说：美国宪法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可能正在到来。本书可在诸多方面成为研究美国最高法院法官构成及其结构影响的侧面素材与重要论据。

10、《刺猬的正义》（原版初版于2011年）

译者：徐宗立、周望；

出版社：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6

笔者介绍：德沃金最后一部系统性著作。独立、解释、伦理、道德、政治五方面同时在本书出现，标志着德沃金理论的最终成熟，即公民社会中一以贯之的“政治道德”的重要性。维护政治道德的内在价值，尊重自由、平等、民主、法律等重要社会内核。即“自由自主、自我责任”。就此，德沃金的刺猬本性暴露无遗：商业主义、相对主义及“玩世不恭”的当代社会，需要在严肃的个人自由及发展话题中发挥“刺猬”的精神。那便是，维护最重要的人类政治道德价值的重要性。

11、《没有上帝的宗教》（原版初版于2013年）

译者：於兴中；

出版社：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7

笔者介绍：德沃金封笔之作。简练、坦诚、小册子。唯一正解、政治道德、整全法、政论公共议题全都抛于脑后，直击宗教的面纱：无神→但有宗教→终在个人。中译本中附有於兴中教授独特而又极富煽情的译序：

“人能够永生吗？有神论宗教并没有给出一套永生的理论，只是否定生命会彻底消亡并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德沃金想到的永生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像历史上的名人、伟人那样可以被后人铭记几个世纪；一种是活在创作作品中，作品一旦问世，不论是否被后人承认或继续存在，都获得了永生的品格。德沃金认为，应该将我们的人生活成艺术品，即活得有意义、有成就，就可以视为永生。这便是德沃金的宗教信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已经获得了永生。”[8]

至少，德沃金的作品已然成为艺术品。

注释：

[1][美]罗纳德·德沃金：《身披法袍的正义》，周林刚、翟志勇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9页。
[2][美]马克·里拉、罗纳德·德沃金、罗伯特·西尔维斯编：《以赛亚·伯林的遗产》，刘擎、殷莹译，新星出版社2009年版，第3-52页。
[3]德沃金到中国访问交流的实录及讲演内容均已成书，可参见[美]德沃金、许章润等：《认真对待人权》，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4]Ronald Dworkin, Religion WithoutGod,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5]华雨：“法实证主义命题群的历史演变”，载《交大法学》2016年第1期。
[6]详细而深入的书评可参见范立波：“作为诠释事业的法律——德沃金《法律帝国》的批判性导读”，载郑永流主编：《法哲学与法社会学论丛》2014年卷（总第19卷），第273-303页。
[7][美]罗纳德·德沃金：《至上的美德：平等的理论与实践》，冯克利译，导论第7页。
[8][美]罗纳德·M·德沃金：《没有上帝的宗教》，於兴中译，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15年版，译者序第41-42页。

责编/孙亚超  微信号：elesun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