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继志 天驰君泰律师事务所
来源/微信公众号 律茶娱乐法
时至年终，又到了各种消息满天飞的时候。这边刚刚“2019年共有2996家影视文化公司倒闭”、“印纪传媒被迫退市、破产清算”的消息让投资机构无限担心，那边“截至12月13日18时15分，2019年度累计票房超607亿元，提前18天超越2018年全年票房，进入净增长期”的利好又来霸屏，此消彼长，更是让投资人、投资机构犹豫不决，到底未来在影视这个细分领域，还有没有投资机会？
在得出影视产业是否还有投资机会这个结论之前，非常有必要就此前，尤其是2018年下半年开始至今，影视投资出现的问题进行一下总结，通过问题总结规律，再来看看2020年以及之后的影视产业投资机会。
一、影视产业投资风险——政策风险
2019年关闭的2996家影视文化公司中，覆盖合资、独资、国有、私营、全民所有制、集体所有制、股份制、有限责任、个体工商等所有企业类型。但其中，个人独资企业注销率接近4成。个人独资企业，是影视从业人员，多为导演、演员、制片人等，为了降低税负，在有特殊政策的园区开立的“核定征收”企业。正是去年国家税务总局开展的“税务问题专项整治”（或称“自查自纠”）活动，让这些工作室不再享受简单粗暴的避税红利而不得不大面积关停此类企业。这个数据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影视投资中的主要风险点——政策风险。
确实如此，影视行业相对于传统行业而言，受到产业政策影响更加明显，管理机关经常会下发一些红头文件，对于不同类型的影片做出制作、播出方面的限制，宫斗、雷剧、穿越、玄幻、架空、仙侠等都在其列。例如2019年6月，《九州缥缈录》经历腾讯、优酷平台半个多月下血本的热搜攻势后，在开播半小时前突然撤档。据公开资料显示，该剧在制作方面共耗资5亿元。这样一个紧急刹车，对于投资方造成的损失，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而曾受“禁韩令”影响（该禁令未有官方文件），很多的影视项目导致搁浅，有的甚至至今（笔者撰稿时）未播出，如郑爽与韩国当红偶像剧男演员李钟硕合作的《翡翠恋人》，进而引起投资方、广告投入放、制片方陷入无尽的经济纠纷之中。
二、影视产业投资风险——人员风险
政策的影响，除了在项目主题、故事内容方面的限制外，通过对于艺人的约束进而产生对于项目的影响也是比较大的。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2014年就发布过100号文，要求暂停播出（点播）有吸毒、嫖娼等违法犯罪行为者作为主创人员参与制作的电影、电视剧和各类电视节目，圈内俗称此类人员为“劣迹艺人”。
此前的“黄海波事件”大众仍然记忆犹新。去年底，吴秀波事件被曝光后，曾参与录制的北京电视台春晚将其画面剪掉、《王牌对王牌》综艺直接将其打上马赛克。同时，由其主演的电视剧《欲望之城》将由上星剧改为网播剧、电影《情圣2》在预售票房仅500万的情况下突然撤档；而高云翔事件爆发后，《巴清传》（原名《赢天下》）惨遭搁置，为此，唐德影视不得不砸6000万重新制该剧。
谈到艺人，不得不提到近期的高以翔事件。2019年11月27日凌晨，台湾艺人高以翔在录制浙江卫视综艺《追我吧》过程中当场晕倒，经医院抢救无效后遗憾去世，年仅35岁。12月6日，浙江卫视回应该事件，表示《追我把》永久停播。无独有偶，2018年7月11日，浙江金华横店发生火灾，由肖战、王一博主演的电视剧《陈情令》剧组摄影棚着火，火势辐射范围300平方米，致2名灯光师死亡，《陈情令》的拍摄，一度受到影响。前文提到的黄海波、吴秀波、高云翔事件，与此处的高以翔、《陈情令》事件，二者相比，有共同之处，均反映出影视行业投资中另一大突出风险——人员风险。
人员，从大类上，可以分为两类：演职人员和非演职工作人员。演职人员的突发事件，往往会导致项目无限期搁置或者项目提前终止。如高云翔、高以翔事件，这类事件引发的损失是根本性且无法逆转的；非演职工作人员的突发事件，虽然不一定会直接导致项目夭折，但同样会增加因人员、财产损失而增加的制作成本，如《陈情令》事件。
三、影视产业投资风险——资金风险
以上种种突发事件的产生，有着各自不同的个体因素。但是，有一点原因是相同的，即影视剧组管理不规范。高以翔事件中，除了个人身体因素外，超负荷的工作是重要诱因；《陈情令》事件中，不规范的场地和现场管理，也是最为主要的因素之一。剧组管理不规范，在剧组资金使用中体现的更加突出。
中国的影视项目投资，除了分期付款外，设立共管账户是比较常见的风险控制手段。但共管账户往往是设立在主投方一方名下的，虽然由各方通过印鉴、密码、U盾等方式共同管理，但是在法律属性上，打入共管账户后的资金，已经不再属于各方共同所有，而是归属共管账户设立方单独所有。而中国很多影视剧组或者项目的操盘方，多有“拆东墙补西墙”的习惯或者说“客观需求”。这样一来，投资方投入本项目的资金，往往会被剧组或者项目操盘方用于弥补上一个项目的亏损，并虚列支出，进而在本项目结算时出现亏损，投资人的投资收益无法保障。
影视投资中，还有一种资金风险，往往被投资人所忽略，即司法审判导向所带来的资金风险。具体而言，在影视项目中，最为大家所喜闻乐见的投资方式是保底+固定收益的投资方式。因此，在投资合同中，投资人也热衷于将固定回报写入投资合同。但当资金无法回笼，各方发生争议诉至法院时，法院对此却不能完全认可，最终导致投资人的投资和逾期收益无法返回。在近期的“保底+固定收益”多个案件中，多数法院的观点是否认“保定+固定收益”的投资模式，认为投资人并没有真正参与影片制作发行工作，应当对影片的结果一同承担风险，这使得名为保底却无底可保，固定收益却仅能按照借款收回银行同期利率，连融资成本都无法对冲。
前面谈到的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投资人投资款无法收收回的情形。而在影视项目中，即便投资可以收回，但回收周期过长或者不确定，也回给投资人带来无穷的苦恼。院线电影通常要在半年以上才有可能陆续回款、电视台的收益率相对稳定但回款周期更具有不确定性，本以为最为“短平快”的网络平台，现在的回款周期也不容乐观。这样一来，对于融资成本较高的投资机构，形成了比较大的回款压力和资金成本压力。
四、影视产业投资风险——知识产权风险
影视行业是典型的轻资产行业，知识产权是其核心的价值。无论是投资影视单体项目，还是投资影视公司股权，被投项目或被投企业的知识产权状况，将直接决定着投资的稳定性。笔者经历的被投项目或被投企业，有些知识产权尚未形成、有些知识产权权利归属不清、而有些权利链不完整、还有的权利已经到期无法再继续使用。笔者近期代理的几起案件中，就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将一些成名的小说，改编成剧本，拍摄影视剧（即取得改编权、摄制权）是最为常见的影视制作模式，授权的周期通常在3-7年。投资人在投资时，往往只关注项目方是否取得小说作者的授权、是否改编完成剧本，但往往忽视剩余的权利期限，感性的认为只要在授权期限完成剧本改编，至于是否拍摄、能否在授权期限内进行拍摄则不甚关心。恰恰是这个问题，引发了不少争议。在近期笔者代理的一些案件中，司法机构倾向于认定为被授权方需要在授权期限内，至少完成后期制作的观点，让很多投资方傻了眼。本以为投资项目可以顺利推进，不曾想却投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权利，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影视行业的这几类投资风险，既是过去一段时间的风险，也一定会是未来影视行业投资的潜在风险。能否将此类投资风险降至最低，是判断未来影视行业投资机会的重要标志。
首先，政策层面，虽然严格管理，但总体向好。
国家在2019年审议通过了《关于深化影视业综合改革促进我国影视业健康发展的意见》，北京市出台《关于推动北京影视业繁荣发展实施意见》（“影视十条”）、上海市政府发布《促进上海影视产业发展的若干政策》，青岛、天津等地也相继发布政策利好消息。这些与2017年下半年至2018年初的政策风向明显不同，可以看出，在经历了规范化的洗礼之后，国家层面还是希望影视行业能够重振旗鼓，发挥文化行业带头兵的作用。因此，遭遇政策突袭导致投资失败的可能性正在逐步降低。
其次，影视企业管理更加规范、运行更加平稳、科学。
经过市场洗礼后，一些不规范、缺乏持续发展力的企业已经逐步被市场淘汰，留下的是管理更加规范、运行更加平稳、科学的企业，他们所投资、操盘的影视项目更让投资者放心，在内容制作、剧组、资金、知识产权管理方面，也更具经验。
2019年度的数据统计，有80部的影片票房过亿。其中，国产影片有41部；票房超过10亿的有15部，15部当中有10部是国产片，占比67%，到目前为止排名前十的影片中有八部是国产影片。
一些头部企业，已经开始着力科学、规范的从资金、账务、税务、法律、运行标准和规范等方面全方位加强剧组管理。
《哪吒》出品方之一光线传媒，申请了2000余件哪吒相关商标，《战狼2》出品方为战狼登记了15件版权和57件商标。
可以看出，经过了市场洗礼，留下来的影视企业更加注重生产质量，其出产的电影产品市场竞争力更强。这些内容扎实的国产影片，让人对后续系列续集更加期待，也可以让人对未来一段时间国产影片持续的市场竞争力持乐观态度。
再次，影视投资市场更加理性，投资价格更趋合理。
此前一段时间，尤其是在2-3年前这个期间，影视投资的溢价过高（无论是项目投资还是股权投资）、市场虚假繁荣。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一方面是雨后春笋般的投资人、投资机构涌入市场，造成僧多粥少的局面，影视发行前的溢价转让，成为了投资方津津乐道的话题，投资周期短、回报率高，成为了那段时间影视行业投资的代名词，于是影视项目的投资价格居高不下；另一方面，在制作成本上，演员成本高达7-8成，使得影视制作投入成本过大，这也同时意味着收益要求更高，自然投资影视的价格不菲。而目前阶段，这些“水分”大部分已被排空，价格也回到趋于合理的状态。
综上，笔者认为在政策稳定、管理规范、投资价格合理的现阶段，资方进入影视行业，也许是个不错的逆势抄底机会。当然，这种投资需要尊重影视投资的客观规律，需要有充足的耐心和投资周期准备，需要有真正懂得影视行业的专业人士，才能获得应有的投资回报。短期暴力的投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
编辑/daic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