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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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讼按：《民法典合同编》（草案）已经第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审议，有关建设工程合同分则的23个条款吸收了《合同法》关于建设工程合同的条文以及建设工程领域相关司法解释，对建设工程实务中的重点问题进行了规定。无讼邀请到建设工程领域资深律师曲笑飞，就《民法典合同编》（草案）有关建设工程合同的23个条款进行评析和解读，特开设《工程法律笔记》专栏汇总整编之。
本文为《建设工程视角下的民法典合同编（草案）修订意见及说明》系列文章第10篇。
第581条 【隐蔽工程检查】
隐蔽工程在隐蔽以前，承包人应当通知发包人检查。发包人没有及时检查的，承包人可以顺延工程日期，并有权要求赔偿停工、窝工等损失。
【建议条文】
隐蔽工程在覆盖以前，承包人应当通知发包人检查。发包人没有及时检查的，视为隐蔽工程检查合格，承包人可自行覆盖。
【建议理由】
本条是关于隐蔽工程检查的规定，与《合同法》第278条完全一致。
经查，[i]自2010年起该法条在生效裁判文书中仅被引用71次，裁判中引用该规定的主要用途在于：
（1）隐蔽工程经发包人检查后，发包人此后对隐蔽工程质量、工程量提出异议的，没有充分证据的法院不予认可。
（2）承包人未通知发包人检查隐蔽工程的，承包人后来再提出隐蔽工程量问题的，法院不予认可。
（3）发承包双方对隐蔽工程的未检查均有责任的，隐蔽工程质量损失可由双方负担。
一、立法中称隐蔽工程的“隐蔽”属用语不当，隐蔽工程的“覆盖”系工程术语
《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2017-0201）及《标准施工招标文件》中均使用隐蔽工程“覆盖”而非隐蔽工程的“隐蔽”。在FIDIC红皮书（1999年版、2017年版）中，针对不同性质的隐藏工程则采用“covered up, put out of sight, or packaged for storage or transport”等不同用语，并未采用“hide”或者“conceal”。
值得注意的是，可能是受《合同法》第278条的影响，该不当用语在《建设工程质量管理条例》中重复出现。
二、在《建设工程质量管理条例》中，明确规定了承包人在隐蔽工程覆盖前的通知义务，但未规定发包人逾期未检查的法律后果
《建设工程质量管理条例》第30条规定：“施工单位必须建立、健全施工质量的检验制度，严格工序管理，作好隐蔽工程的质量检查和记录。隐蔽工程在隐蔽前，施工单位应当通知建设单位和建设工程质量监督机构。”
经查，《建筑法》及其他法律、法规中并无关于隐蔽工程检查的具体规定。
三、发包人未对隐蔽工程及时检查的，应视为隐蔽工程合格，承包人可自行覆盖
《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2017-0201）通用条款第5.3款“隐蔽工程检查”规定如下：
5.3.1承包人自检
承包人应当对工程隐蔽部位进行自检，并经自检确认是否具备覆盖条件。
5.3.2检查程序
除专用合同条款另有约定外，工程隐蔽部位经承包人自检确认具备覆盖条件的，承包人应在共同检查前48小时书面通知监理人检查，通知中应载明隐蔽检查的内容、时间和地点，并应附有自检记录和必要的检查资料。
监理人应按时到场并对隐蔽工程及其施工工艺、材料和工程设备进行检查。经监理人检查确认质量符合隐蔽要求，并在验收记录上签字后，承包人才能进行覆盖。经监理人检查质量不合格的，承包人应在监理人指示的时间内完成修复，并由监理人重新检查，由此增加的费用和（或）延误的工期由承包人承担。
除专用合同条款另有约定外，监理人不能按时进行检查的，应在检查前24小时向承包人提交书面延期要求，但延期不能超过48小时，由此导致工期延误的，工期应予以顺延。监理人未按时进行检查，也未提出延期要求的，视为隐蔽工程检查合格，承包人可自行完成覆盖工作，并作相应记录报送监理人，监理人应签字确认。监理人事后对检查记录有疑问的，可按第5.3.3项〔重新检查〕的约定重新检查。
5.3.3 重新检查
承包人覆盖工程隐蔽部位后，发包人或监理人对质量有疑问的，可要求承包人对已覆盖的部位进行钻孔探测或揭开重新检查，承包人应遵照执行，并在检查后重新覆盖恢复原状。经检查证明工程质量符合合同要求的，由发包人承担由此增加的费用和（或）延误的工期，并支付承包人合理的利润；经检查证明工程质量不符合合同要求的，由此增加的费用和（或）延误的工期由承包人承担。
5.3.4 承包人私自覆盖
承包人未通知监理人到场检查，私自将工程隐蔽部位覆盖的，监理人有权指示承包人钻孔探测或揭开检查，无论工程隐蔽部位质量是否合格，由此增加的费用和（或）延误的工期均由承包人承担。
另外，《标准施工招标文件》第13.5款“工程隐蔽部位覆盖前的检查”中的规定与上述内容完全一致。而FIDIC红皮书（1999年版、2017年版）第7.3款“检验”中，在发包人未及时检查的情况下，改采要求发包人承担立即通知承包人取消检查的义务，其效果与《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规定的“推定检查合格”基本类似。[ii][iii]
四、发包人未对隐蔽工程及时检查的，并不构成工期顺延的条件，更非承包人据此提出停工、窝工索赔的事由
《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示范文本》（GF-2017-0201）通用条款第7.5.1款“因发包人原因导致工期延误”规定如下：
“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因下列情况导致工期延误和（或）费用增加的，由发包人承担由此延误的工期和（或）增加的费用，且发包人应支付承包人合理的利润：
（1）发包人未能按合同约定提供图纸或所提供图纸不符合合同约定的；
（2）发包人未能按合同约定提供施工现场、施工条件、基础资料、许可、批准等开工条件的；
（3）发包人提供的测量基准点、基准线和水准点及其书面资料存在错误或疏漏的；
（4）发包人未能在计划开工日期之日起7天内同意下达开工通知的；
（5）发包人未能按合同约定日期支付工程预付款、进度款或竣工结算款的；
（6）监理人未按合同约定发出指示、批准等文件的；
（7）专用合同条款中约定的其他情形。
因发包人原因未按计划开工日期开工的，发包人应按实际开工日期顺延竣工日期，确保实际工期不低于合同约定的工期总日历天数。因发包人原因导致工期延误需要修订施工进度计划的，按照第7.2.2项〔施工进度计划的修订〕执行。”
另外，《标准施工招标文件》第11.3款“发包人的工期延误“以及FIDIC红皮书（1999年版、2017年版）第8条“Commencement, Delays and Suspension”中也有类似规定。
可见，在发包人未及时对隐蔽工程进行检查的情况下，既已推定隐蔽工程检查合格且允许承包人自行覆盖，则逻辑上无需进一步赋予承包人以工期、费用的索赔权利。
综上，若民法典合同编建设工程分则继续沿用《合同法》第278条的规定，则不仅可能鼓励工程实践中承包人肆意停工或过度索赔的行为，更可能导致司法实践中无所适从。
编辑/daicy
[i] 数据来源于“无讼”网站，查询时间为2019年9月1日。因早期裁判文书可能缺失，以及裁判文书引用法条的行文差异和搜索限制，统计数据或有偏差；条文被引用，包括裁判文书说理部分引用和引为裁判依据两种情况。
[ii] FIDIC红皮书（1999年版） “7.3 Inspection检验
In respect of the work which Employer’s Personnel are entitled to examine, inspect, measure and/or test, the Contractor shall give notice to the Employer whenever any such work is ready and before it is covered up, put out of sight, or packaged for storage or transport. The Employer shall then either carryout the examination, inspection, measurement or testing without unreasonable delay, or promptly give notice to the Contractor that the Employer does not require to do so. If the Contractor fails to give the notice, he shall, if and when required by the Employer, uncover the work and thereafter reinstate and make good, all at the Contractor’s cost.
对于雇主人员有权检查、检验、测量和(或)试验的工作,每当任何此类工作已经准备好,在覆盖、掩蔽、包装以便储存或运输前,承包商应通知雇主。这时,雇主应及时进行检查、检验、测量和试验,不得无故拖延,或者立即通知承包商无需进行这些工作。如果承包商没有发出此类通知,而当雇主提出要求时,承包商应除去物件上的覆盖,并在随后恢复完好,所需费用由承包商承担。
[iii] 7.3Inspection
The Employer’s Personnel shall, during all the normal working hours stated in the Contract Data and at all other reasonable times:
(a) have full access to all parts of the Site and to all places from which natural Materials are being obtained;
(b) during production, manufacture and construction (at the Site and, to the extent specified in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elsewhere), be entitled to:
(i) examine, inspect, measure and test (to the extent stated in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the Materials, Plant and workmanship,
(ii) check the progress of manufacture of Plant and production and manufacture of Materials, and
(iii) make records (including photographs and/or video recordings);and
(c) carry out other duties and inspections, as specified in these Conditions and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The Contractor shall give the Employer’s Personnel full opportunity to carryout these activities, including providing safe access, facilities, permissions and safety equipment.
In respect of the work which the Employer’s Personnel are entitled to examine, inspect, measure and/or test, the Contractor shall give a Notice to the Employer whenever any Materials, Plant or work is ready for inspection, and before it is to be covered up, put out of sight, or packaged for storage or transport. The Employer’s Personnel shall then either carry out the examination, inspection, measurement or testing without unreasonable delay, or the Employer shall promptly give a Notice to the Contractor that the Employer’s Personnel do not require to do so. If the Employer gives no such Notice and/or the Employer’s Personnel do not attend at the time stated in the Contractor’s Notice (or such time as may be agreed with the Contractor), the Contractor may proceed with covering up, putting out of sight or packaging for storage or transport.
If the Contractor fails to give a Notice in accordance with this Sub-Clause, the Contractor shall, if and when required by the Engineer, uncover the work and thereafter reinstate and make good, all at the Contractor’s risk and c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