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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控制风险是合同写作成功的标准，控制未来可能发生的诉讼成本是控制风险的重要一环，律师费就是一项重要的诉讼成本，如何通过合同写作稳妥的让争议对方承担“律师费”？
本文就以(2016)最高法民终650号（公报案例）、(2015)民二终字第167号（公报案例）、(2015)民一终字第78号（公报案例）、(2014)民一终字第38号（公报案例）、(2010)民四终字第12号（公报案例）、（2005）民二终字第186号（公报案例）、（2012）民提字第1号（公报案例）、(2019)最高法民申1938号、(2019)最高法民申1085号、（2019）最高法民终840号、(2017)最高法民终907号等最高法案例为学习对象，从明确约定律师费、特殊合同的特殊注意点、律师费收费方式的影响、其他因素（证据准备、合同无效的影响）等四个方面学习怎样约定律师费的承担最靠谱，律师费到底怎样写才能获得法院支持？
一、明确约定律师费
“明确约定”是指既要将“律师费”明确列入损失赔偿的范围，还要明确具体金额或计算方式。约定的原则是，达到使违约责任可量化的目的。目前关于“律师费”的约定有两种常见情形，一种是对律师费未作约定，一种是将律师费列为损失赔偿项，但未约定具体的金额或计算方式。
（一）未约定律师费的，法院将不予支持
未将律师费列入损失赔偿范围的，法院一般不会支持对律师费的主张。《合同法》第123条规定，“当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义务或者履行合同义务不符合约定，给对方造成损失的，损失赔偿额应当相当于因违约所造成的损失”，律师费是否属于前述损失范围，以及与损失是否具有因果关系，均需要举证且举证要求严格，因此，未约定律师费的合同纠纷中，对律师费的主张很难得到支持。
【合同写作举例——未约定律师费】
例1，“任何一方未履行或未适当履行其在本协议项下的义务，视为该方违约，违约方应赔偿因其违约而对其他方造成的全部损失，其他方有权要求违约方采取包括但不限于实际履行、赔偿损失等补救措施”。
【最高法判例举例】
判例1,公报案例(2015)民一终字第78号中，300万的律师费因合同中未有关于律师费的约定而未被支持。最高法认为，“律师费300万元的支出，并非洪秀凤主张权利必然发生的费用，在当事人对此并无特别约定的情况下，洪秀凤亦未充分证明该损失额与安钡佳公司违约行为之间的直接因果关系，故对洪秀凤此项诉讼请求，本院不予支持”【1】。
（二）模糊约定律师费的，法院将予以酌定
模糊约定律师费的，是指虽将律师费明确列入赔偿范围，但未明确约定计算方式或具体金额。
【具体合同写作举例——模糊约定律师费】
例2，“任何一方未履行或未适当履行其在本协议项下的义务，视为该方违约，违约方应赔偿因其违约而对其他方造成的全部损失，包括但不限于实际损失、预期损失和因要求对赔偿损失而支付的律师费、交通费和差旅费”。
未具体约定律师费具体金额或计算方式的，律师费最终能否获得支持，取决于法院的自由裁量，这种情形下当事人会很被动。因为法院会综合案件争议金额、案件难易、庭审次数等酌定律师费，但具体考量因素并没有限制，例如有的法院甚至要将当地法官、检察官的平均收入情况加入到对律师费的酌定因素中。不同法院对约定模糊的律师费是否支持的情况各有不同，有的全部不予支持，有的支持部分，全部予以支持的情况较为少见。
对众多最高法判例进行研究后，可以总结出最高法对模糊约定律师费的赔偿责任的一般裁判态度，即如果一份合同对律师费的承担明确而具体，且不存在违反法律法规的，则法院一般会予以支持；如一份合同仅约定律师费由违约方承担，通常不能被视为约定明确而要求违约方全额承担。
这一裁判态度与《合同法》第119条规定的减损规则是基本一致的，一致之处在于都是引导当事人在违约情形发生后，尽量避免更大的损失，不一致之处在于合同法第119条规定的是要求当事人在对方违约时采取积极行为避免损失扩大，而金额未具体约定金额或计算方式的律师费一般不予以全部支持是为了引导当事人不要刻意扩大损失。“如律师费采用模糊方式约定即可全额要求违约方承担，守约方就有可能完全不顾合理性、必要性，聘请尽可能多、尽可能贵的律师，使得损失不必要的扩大” 【2】。
【最高法院判例举例】
判例2，将598万的律师费酌定为120万
(2017)最高法民终907号判例中，最高法具体说理为 “在具体酌定时，一审法院考量了三个因素。一是，委托合同签订时当地的政府指导价。依据2016年时有效的《上海市律师服务收费政府指导价标准》的规定，聘请律师作为委托人进行诉讼的价格可以采用计件（最高1.2万元）、计时（每小时3000元）和按标的额比例收费等多种方式。采用这三种计算方法得出的结论相差悬殊。二是，我国不实行强制律师代理制度，委托律师诉讼并非实现债权之必须。守约方支出律师费获得了法律服务，违约方并未从此种法律服务中获益。三是，衡量本案争议金额、案件难易、庭审次数和时长以及当地法官、检察官、律师的年平均收入情况。比如，案件标的额可能是决定律师费金额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并非全部。本案虽然标的额巨大，但双方仅就其中一小部分存在争议，要求违约方承担全额计收的律师费就显失公平。又如，当市场普遍采取竞价方式选择律师，市场价格通常低于政府指导价格时，要求违约方按政府指导价格中较高标准承担，也有失公平。综合考虑后，一审法院酌情确定天悦公司应当承担的律师费为120万元”【3】 。
之所以全面详细的引用上述说理内容，原因有二：其一，该案是对律师费裁判的典型案例；其二，该段说理基本上已经涵盖了影响律师费的大多因素，并对各因素都进行了详细的说明，从中我们可以更好的习得法院对律师费的裁判态度以及合同写作的启发。
（三）明确约定律师费具体金额或计算方式
律师费明确约定，可以采用约定具体金额也可以约定计算方式，能达到违约责任的可量化即可。目的是给法院支持具体数额的依据，形式是双方对承担的具体数额达成一致意思表示，即共同同意违约方要承担n元律师费。
【具体合同写作举例——明确约定】
例3，以具体数额为限：
“本协议生效后，甲乙双方应本着诚实信用原则，严格履行本协议约定的各项义务，任何一方当事人不履行其在本协议项下的义务或者履行本协议约定义务不符合约定的，视为违约。违约责任应当赔偿其违约给守约方造成的全部损失，包括但不限于保全费、……、律师费（以不超过5万元为限）。”
例4，以违约金为基准计算：
“包括但不限于保全费、……、律师费（律师费金额以违约金额的5%（含）为限）。”
例5，以地区行业收费为标准：
“包括但不限于保全费、……、律师费（以不高于《上海市律师服务收费政府指导价标准》为限）。”
以上约定均以不超过最高标准为标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具体金额过分高，仍存在被调整的可能。
（四）关于约定方式的选择
以上不约定、模糊约定、明确约定律师费的三种方式各有利弊，并不是哪一种一定好，选择适合自己交易目的就是最好的。例如关联交易中，建议采用不约定律师费的方式，这样利于保护交易各方的利益，也利于纠纷发生时一方免于“不作为”的责任；又如，第三种方式虽然大大增加了获得全额赔偿律师费的概率，但如在敏感交易中还特别对违约后的律师费做如此细致的约定，对交易双方间的信任及交易的达成可能会产生不良的影响。
二、特殊合同的特殊注意点
在一些特殊合同中律师费能否获得支持还受其合同类型本身的影响，如借贷合同、担保合同。
（一）借贷合同中律师费的约定
《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30条规定，出借人一并主张逾期利息、违约金或者其他费用的，主张金额总计超过年利率24%的部分，人民法院不予支持。对于律师费是否计入前述规定的24%之内，尚有争议，最高法的判决也不统一。最高法近期分别于2019年5月30日和2019年2月29日裁判的两个案件就是截然不同的判定结果。
【最高法判例举例】
判例3，律师费不计入24%的范围内：
“上述规定中的逾期利息、违约金或者其他费用应当是关于民间借贷中借用资金成本的相关费用，只有与资金成本紧密相关的相关费用才属于上述规定的范围，并非在借款合同中出现的所有费用都属于上述范围。本案中当事人约定的律师费系出借方为实现其债权而实际支出的成本，当事人明确约定由借款方承担，不属于借款资金费用”【4】。
判例4，律师费计入24%的范围内：
“根据《借款合同》的约定，月息费率1.417%加上逾期还款上浮50%,逾期还款的月利率为2.1255%即已超过年利率24%的法律规定。本案二审法院根据前述法律规定和合同约定，对天信公司有关诉讼请求按照法律规定的上限年利率24%予以了支持,对天信公司超过年利率24%的有关违约金、律师费用等主张未予支持，并无不当，本院予以维持”【5】。
从上述两个说理及结果截然相反的判决中，我们学到对于律师费是否计入“合计的24%”内是存在争议的，这一风险无法通过合同约定完全避免，但上述两个案例的意义更在于可以知指导我们对此点做好风险预期与管理，例如作为赔偿责任主张方，在聘请律师的时候就可以对律师费有所控制，防止超出部分法院不予支持，造成自己的损失。
（二）担保合同对律师费的约定
《担保法》第21条、46条、67条、83条分别规定了各类担保的范围，根据前述规定，除担保合同另有规定外，实现债权的费用属于担保范围。例如，第21条“保证担保的范围包括主债权及利息、违约金、损害赔偿金和实现债权的费用。保证合同另有约定的，按照约定”。律师费是否属于 “实现债权的费用”？是否可以仅根据该规定要求担保人对律师费承担担保责任？
在最高法的判例中，律师费只有在担保合同中明确约定时方可获得支持。因此，建议在担保合同中明确约定律师费为实现债权的费用或担保范围。
另外，担保合同是主合同的从合同，如主合同中未明确约定律师费，担保合同中约定了律师费，是否可以依据担保合同约定要求担保人承担实现债权的律师费？对该问题的解决存在争议，因此为避免争议问题引起的风险，在合同写作时我们还要注意在主从合同中同时约定律师费。
【具体合同写作举例】
例6，《最高额保证合同》“被担保最高债权额包括最高本金余额××万元及主债权之本金所发生的利息（包括法定利息、约定利息、复利、罚息）、违约金、损害赔偿金、实现债权的费用（包括但不限于与诉讼费用、律师费用、公正费用、执行费用等）……。”
例7，“担保范围为主合同项下全部债权，包括但不限于本金、利息、违约金、实现债务的费用（包括但不限于律师费等）。”
三、律师费收费方式的影响
法院在判定是否支持律师费的赔偿以及支持数额时还会受到律师费特殊收费方式的影响。以下分别对风险代理、计时收费两种特殊收费方式的影响进行具体分析：
（一）风险代理
对于风险代理部分的律师费，最高法裁判态度统一且明确：风险代理部分的律师费在本案中不予支持，可于本案结束/费用实际发生后，另行主张。可参考（2019）最高法民终840号、公报案例（2005）民二终字第186号判例。
（二）计时收费
对于计时收费的律师费，需要根据具体情况决定，合理的计时收费可以得到支持。如公报案例（2012）民提字第1号中，一方当事人要求违约方赔偿律师费44.25万元，该律师费系按照每位律师每小时3000元计收。最高法认为“该笔律师费用的数额与律师代理费收费发票、中信实业银行出具的贷记通知相符可以相互印证。日聘公司虽对上述律师费的数额提出质疑，但并未提出充分事实和理由，且律师费以每小时3000元计收并不违反有关法律、行政法规以及行政规章的规定，本院予以支持”。该案中最高法对计时收费及收费标准的认可与案件具体情况也有关系，我们在实际操作中仅作为借鉴即可，对于计时收费标准及计时时间的依据等需要做好充分的证据准备。
四、其他因素
关于律师费能否得到支持还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如证据情况、合同效力（无效）的影响等。
（一）主张律师费的证据准备
至少要准备好以下证据：委托代理合同、律师费发票、律师费转账凭证。
（二）合同无效对律师费的影响
即便对律师费进行了明确约定，合同写作中我们还要注意因合同无效导致律师费不能得到支持的情形。公报案例(2015)民二终字第167号判例中，最高法认定虽然案涉《合作勘查开发协议》约定了律师费属于违约赔偿范围内，但因该协议无效，因此律师费由当事人自行承担。
除了律师费，诉讼成本还包括其他费用，在合同写时，我们同样要予以注意，包括费用项目的明确约定以及用词的规范，如保全费不等于保全担保费。诉讼成本中可能包含的费用如下，在合同写作中可以根据交易情况进行选择：诉讼费、仲裁费、财产保全费、保全担保费、差旅费、执行费、评估费、拍卖费、公证费、送达费、公告费、律师费等。
注释：
【1】：公报案例(2015)民一终字第78号，洪秀凤与昆明安钡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房屋买卖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
【2】：（2016）沪民初26号民事判决书
【3】： (2017)最高法民终907号，北京天悦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安信信托股份有限公司合同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
【4】：(2019)最高法民申1085号，山东地正实业有限公司、日照国岳热力有限公司民间借贷纠纷再审审查与审判监督民事裁定书
【5】：(2019)最高法民申1938号，石河子市天信典当有限公司、石河子市华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借款合同纠纷再审审查与审判监督民事裁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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